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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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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

暮月雖然下定了決心但並不確定蒙克的想法會是怎樣,畢竟這和當年收留曲一他們還是有區別的,而且還是在現在這麽不穩定的時候。

蒙克自覺暮月的意思可能不只字面那麽簡單,有些難以捉摸的皺眉跟她確認:"你是說讓他留在我身邊教導,還是想要自己收養他?"

暮月平靜回道:"我想收養他。"她認真的跟蒙克商量道:"舅舅,您也看到了,他沒有可以去的地方,而且也並不適合被送走。雖然也可以留在您身邊,但我現在既不想您再勞累也不覺得他會願意離開我身邊。與其讓他留下來跟大家鬧別扭帶來麻煩,莫不如讓他跟著我。"

像在百翠閣那種地方,小孩子很難逃出來,不是被發現後打死就是嚇得根本不敢跑,等到他們長大了早就在經歷了重重黑暗後反而死了逃出來的心思,甘願變成了沒有自我的工具。這也是他們想要幫助男孩的原因之一,他能逃出來實在是太不容易了,總不忍心讓他再去經歷苦難。

"可你等比賽後也是要離開的。"到時候男孩不僅要跟著他們東奔西跑,更是有可能成為她的累贅。

不管是誰,他都不願意讓不穩定甚至會有危險的因素留在暮月身邊。

暮月知道蒙克的擔憂,但她有信心會做的更好:"舅舅我知道您擔心我,您放心想從百翠閣逃出來原本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他能成功逃出來說明他已經學到了一些東西,而且還很聰明不是嗎?"

巫蠱師大賽來到了備受矚目的第三輪"幻境"。

這一天相較於前兩場的比賽反而人沒有那麽多。為了給參賽者更好的比賽環境,采取的是清場制,"幻境"場除了參賽者的親朋以外,只有一些擁有鳳雀樓名帖的人才可入樓觀賽。

暮月和那甲在鳳雀樓的安排下,將秘制好的迷/藥和解藥乃至兩個的藥方一並遞交了上去。

在確認東西無誤後,兩人各自喝下了對方給自己特調的迷/藥。

暮月坐在被夾棉的錦墊包裹的實木椅上,眨眼睛的速度越來越慢,起初她還聽著古琴悠揚的琴音,偶爾還能聽到周圍人群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桃花味道真好聞",她心想。

慢慢的,她感覺視線逐漸開始模糊,眼皮也越來越重,周圍的聲音,桃花的芬芳都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只隱約看到舅舅附近有人影攢動,她的手一滑墜了下去…

樹蔭外艷陽淩冽,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傾瀉而來照在腳下斑斑點點,遠處的溪水波光粼粼,天空蔚藍寧靜,時不時有鳥兒略過。

不知打哪來的風,吹的樹葉草地嘩啦啦響,搖曳的野花帶來陣陣芬芳,惹的暮月忍不住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氣。

她熟練的攀上樹枝,倚靠在枝幹上望向遠方,看遠處被風推著走的雲,看溪水旁駐足逗留的馬兒,看那三三兩兩歡笑閑談的族人,看順風打此路過的鳥群。

風穿過她的長發,像一雙無形的手拂過每一根發絲,她舒服的瞇起了眼,唇角勾起的笑盛滿了知足。

"月兒!你又爬樹,我說過多少遍了,萬一掉下來怎麽辦?"樹下的人叉著腰,仰頭盯著樹上,懊惱的訓斥著。

暮月渾身輕顫了下,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逆流一般沖向大腦,手在止不住的顫抖,眼眶裏瞬間蓄滿了淚水。

她想低頭下去確認,但又害怕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月兒?你聽到了沒有?月兒!暮月!!!"

暮月僵硬的低頭看去,視線穿過層層疊疊的葉子,眼淚劃過臉頰砸向葉片在空中被風帶走。

她看到了她的阿媽,桑蘭。

"還不快下來!再爬上去你就別吃晚飯了。"

於是她聽到自己不自覺的說出了那句曾經同樣無數次回答對方的話:"阿媽~我閉著眼睛都可以爬上來。"

"好,那你可真厲害,這麽厲害一定不用吃晚飯,早上你阿爸出門前不知道是誰纏著嚷著讓他傍晚回家一定要帶回來桂花糕,剛剛我出門前還看到他淋了厚厚的蜂蜜上去。看來這回只能我們自己吃了,你就一輩子呆在這棵樹上邊吧。"

暮月聽了眼前一亮:阿爸…阿爸也在!

她慌忙從樹上熟練的滑到地面。

看到她猴急的模樣,桑蘭心臟都跟著提了起來:"哎呀你慢點!~"

待暮月順利下來,她抓過人來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卻舍不得用力:"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淘氣成這樣看以後誰敢要你,沒人要就把你丟出去。"

"別丟!~別丟別丟!"從遠處傳來焦急的聲音:"伯母我要,你別丟妹妹,我要我要妹妹你別丟!…"

他揮舞著雙手邊跑邊喊,因為著急,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暮月震驚到雙目圓瞪,激動的轉過身看向來人:淮川…

她看著看著嘴巴向下一彎,竟哭出了聲。

褚淮川錯愕的看著暮月不知如何是好,又急忙轉向桑蘭:"伯母您別丟妹妹,我要。"

他慌亂的摸摸衣兜,發現都是空的後趕忙用衣服前襟擦了擦手,這才擡手一點點輕柔拭去掛在暮月臉上直往下墜的淚珠子:"月兒乖~伯母嚇你的,不怕不怕,哥哥帶你回家喝甜米露。"

一旁的桑蘭想不到自己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什麽時候也有嬌弱的一面了,明明這種話說過無數次,就為這她還跟暮淵抱怨過:這丫頭被慣壞了,但凡能當真被嚇一次都不至於這麽氣人。

她楞了片刻後,自覺好笑的走上前,唇畔散落出一陣銀鈴般爽朗的笑聲。

她在褚淮川小心翼翼的埋怨眼神下,揉了揉他的頭以做安撫。既心疼又疑惑的環抱住暮月親了親:"好啦,別哭了,剛剛是阿媽不對,阿媽不該嚇你。誰知道你偏偏這次當真了呢?阿媽只是擔心你摔到,才嚇唬你的。阿媽怎麽會不要月兒呢,月兒可是阿媽最疼愛的女兒。"說完又擡眼看向褚淮川:"還有你,別埋怨伯母了,去,回家去叫上錦繡一起來伯母家吃甜甜糯糯的桂花糕。"

屋外寒風呼嘯,大雪沒過了膝蓋還未停。時不時的傳來雪壓折樹枝的聲音,十分清脆。

屋內的壁爐中柴火燒的旺盛,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吃涮肉取暖。

一只手趁著沒人註意,悄然伸向桌子一旁的杯子。

'啪!'

"嘶~"

幾乎是同一時間,暮月的手被竹筷拍打了手面。

"臭丫頭不學好,敢偷酒喝看我不打你。"說著桑蘭還做出一副"兇狠"的表情。

暮月邊揉著一點事沒有的手被,不服氣的嘟唇輕哼了一聲。

一旁的暮淵看著妻兒胡鬧的模樣感覺這一天的勞累都散去了。他笑著拿起桌上的酒杯爽快的喝了一口,濃烈的酒液劃過食道帶來陣陣暖意,不消一會,整張臉都染上了紅暈。

"你也是,喝點就行了,"桑蘭趕忙拿走酒壺:"你的胃本來就不好,喝太多又該不舒服了。"

暮淵笑的乖順,凝望妻子的眼底是幾乎就要撐不下的溫柔繾綣:"好,都聽你的。"

暮月的雙手壓著桌面支撐著腦袋幾近貪婪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她甚至不舍得眨眼不忍心錯過哪怕一分一秒。

有阿爸有阿媽有淮川,真好,真好啊…如果這是夢,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就讓她溺死在這夢中再也不要醒來……

夜深了,她站在桑蘭和暮淵的房間遲遲不走,垂下的眼睫遮住了視線,讓人不知她在想什麽。

夫妻倆被女兒弄的莫名其妙,桑蘭和暮淵交換了個眼神,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暮淵失笑,手輕撫上暮月頭頂:"怎麽?想要阿爸阿媽抱著你哄你睡?"

說的桑蘭輕笑出聲:"真是越大越愛撒嬌纏人了。"

暮月笑了笑,卻完全不見害羞的模樣:"我回去睡覺了。"

"去吧""嗯"

桑蘭和暮淵回道。

暮月又在二人懷中撒嬌了好久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她心想,如果可以,她的確一刻都不願離開他們。

回到房間,走到窗前,纖細的手指緩緩拉開窗簾向外望去。

根本無需點燈,白雪早已將黑夜照亮,原本黑暗的夜空因為大雪而暗紅發亮,窗口的梅花傲立在風雪中,隔著窗子她似乎都可以聞到那淡雅孤冷的伶伶香氣。

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雪景,貪戀這偷來的來之不易的瞬間。

她打開窗子,伸手拂過窗臺上的積雪,眼角有淚水湧出。

她也曾無數次在心底吶喊質問上蒼為何如此薄待自己,思及此她顫抖著蜷起十指,緊咬的貝齒,不甘不平不忿…眼角因淚水而泛紅。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鷹唳。

"玉靈兒?"

暮月疑惑蹙眉向空中望去,卻一無所獲:是了,玉靈兒不在這…玉靈兒不在這?那它在哪?

它…被自己放出去給霆儒送信去了。

誰?白霆儒?…

哈啊…幾近絕望的蒼涼一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夢醒了啊…這一切都只是…夢啊…

她擡起不斷有淚湧出的雙眸,望向寒夜深處:這真是一個好美好美的夢啊,謝謝,今天很幸福。

手指輕撫著伸進窗來的一支紅艷梅花,真美啊…

隨著指尖輕柔細攆窸窣一聲,掌心指縫間殷紅出殘敗的過往。

暮月緩緩睜開眸子,在一片掌聲和叫好聲中贏得了本場比賽。成為了鳳雀樓巫蠱師大賽有史以來唯一一位女榜首,也是歷年榜首中年齡最小的。

她茫然的望向前方,眼神悲慟渙散,腦海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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